柴酒

*中原中也中心

*私设有

中原中也十四岁的时候接了第一个任务。此前他一直被尾崎红叶好好儿地养在黑手党里，小少爷似的手上不粘血，不像其他小喽啰拼着一条命挣一口活命饭。任务是直接通过尾崎红叶下到他这里的，纸面通知，烫金的信笺端端正正地放在他的书桌上。吃饭的时候，尾崎又跟他说了一声，意思是任务不难，就是去港口清个场，你的异能我放心，记得做得干净点。中原中也应了一声，心里突地颤了一下，捏着筷子的手的力度又大了几分。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来路不可考，没个确切来处，毕竟如果是你长在黑手党，来路是贫民窟的垃圾桶边还是某位贵人的什么大宅里，差别是不大的。黑手党是个染缸，红的白的蓝的绿的，丢进染缸一律染成黑的，再套一层人模狗样的包装纸算是可以出炉做人，区别只在包装纸的模样和芯儿。他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多亏了黑手党给他一个留处，多亏了尾崎教导有方，于情于理都没啥好闹脾气的。他就是有点紧张。

那天晚上，夜黑风高，适合杀人适合作恶。中原中也提了一把UMP4.5，老实说他不提枪也没什么大碍，毕竟背着一个反科学存在的异能力。中原中也没怎么考虑就选了从门口直接破开的路线，仓库铁门轰然落地的一瞬间，他清楚地意识到，比之前十几年都要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身在黑手党这一事实。

小个子的黑手党站在门口，风衣猎猎，脚边的烟尘腾起，又被异常的重力狠狠压下。有某种微妙难言的感情从他脚底升上头顶。先冲锋枪扫射再分散解决？简直没这个必要。

那把带来也意义不大的冲锋枪被他扔了出去，砸穿一个对手的胸膛，成功拿到一血。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他跃起，轻巧如鸟儿一般落在敌人堆里。紧接着的就是凌厉的拳脚进攻，足够迅猛的攻击加上恰到好处的重力操纵使得这次清扫任务变成单方面的杀戮。

停下的时候他脚下发软，激烈运动过的四肢鼓动着聒噪的血液，太吵了，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血液冲刷过耳膜，带着巨大的嗡鸣声。对面的人已经全数倒下，站着的只剩他一个。四下里安静无声，刚才那一场的巨大动静仿佛是在梦中。中原中也啧了一声，目光逡巡着找刚才那把倒霉催的机枪，那玩意留在现场怎么看怎么像个巨大的把柄，还不是捏在自己手里的。也算他运气好，那把枪躺在完成首杀的原位，重新拎起枪的一刻，他感到了一种可怕的沉重——刚刚被血腥和暴力压制住的沉重，一股脑地重新涌向他。

中原中也定了定心神，一步一步往仓库外头走。正巧，月亮从云里出来，探头探脑地看他，小风吹得他嗖嗖的凉。周围没人，就他一个，身上粘着别人的血，手里拎着杀人的枪。才体味到的一点沉重，死死压在他胃里，铅块儿似的沉。 踹开大门一瞬间对身份的认知，又给这铅块儿加了一份重量。

我是个黑手党。他想，我刚刚…热血褪去之后的冷静来得迟钝。中原中也不天真了，他在黑手党的经历也让他没办法再天真如同龄的十四岁少年。尾崎红叶没说是没说的事，他也明白黑手党养着自己是为了有朝一日的派上用场。只是觉得…觉得…说不上来得没力气。

皮手套上的血干了，和手指粘在一起，硬硬的，他试着拽了几下，没拽动，就放弃了努力。他活动了一下手指，隐约觉得有细小的血沫子从指尖掉下来。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荧光屏上显示的时间已是夜半。得早点叫人来收拾。他想，拨通了联络电话，“清扫结束，来收拾现场。”

中原中也挂断了电话，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吹着凉风发了一会呆，UMP4.5乌黑的外壳在月光下微微发亮。他看了一会，决定回去了。

他掏了半天兜，也没找到一支烟。